上海精英卖房出国，追求理想生活

坐落于上海最核心的区域，推窗见绿，装修考究，楼下遍布时髦的餐厅和咖啡馆。老洋房在过去的十几年里，一度浓缩着无数来往上海的人，对这座城市最好生活方式的想象。不过，Casper 准备告别这一切。Casper 是上海本地人，曾经住在愚园路，一间工业风 Loft。他养了三条狗，它们年纪渐长，不再方便上下楼梯，于是决定换个地方住。因为不喜欢过于现代的东西，老洋房成了他的第一选择。“进门就决定要买了。”Casper 回忆起看房的场景，“它保留了所有原始的东西，阳台的开面很大，窗户玻璃有 8 米，层高 3.2 米，这个很难得。”这栋洋房位于静安区陕西北路 30 弄，建于 1934 年，由中国早期留美建筑师范文照设计，三层现代派公寓，越剧表演艺术家戚雅仙、毕春芳旧居就位于此，如今是国家二级保护建筑。出售的是二楼一整层，前主人是一位来自台湾的制片人，监制过不少偶像剧。他们从窗外看到马勒别墅里在举办婚礼，被这个瞬间打动，很快就签下合同。在这片老上海气息最浓郁的地段，他可以随时骑着自行车或摩托车穿梭于街道之间，下楼便是喜欢的咖啡馆。呆在家里也好，阳光洒进阳台，三条小狗趴在旁边，他可以一边工作，一边喝点酒。Casper 对家居美学有自己的理解，拍下家里的角落发小红书，不少人留言询问柜子品牌，地毯是否有链接。他还懂一点木工，有些家具都由他手工打制，比如那座榫卯结构的黑胶柜，“打了一个月才弄好，除了上班都在做，不能用胶水，必须严丝合缝。”住了三年，这套洋房一度承载着 Casper 对上海理想生活的期待。但“计划赶不上变化”。Casper 今年 36 岁，名校毕业后，服务于战略咨询领域，年收入最高达到 200 万。这是一个高度内卷、竞争激烈的行业，几乎全年无休，忙的时候加班到两三点都是家常便饭。朋友们大多是同行，大家聊的基本都是拿了什么项目、升了什么职位，买了哪里的新房、谁又生了孩子，近两年多了个“裁员焦虑”。而人到中年，又很难融入新的社交圈。一年多以前，他确诊了中度焦虑，加上长期积累的身体问题，一还完房贷，就毫不犹豫地辞职。“卷完了，该开始生活了。”Casper 的妻子是独立广告人，工作时间灵活，自媒体账号也在运营中，两人暂时不考虑生育，生活一向自由随心。他认识不少从咨询行业辞职的年轻人，出国重新开始，留学、换个职业或者直接躺平。他觉得，自己也可以换一种生活方式，卖房很快被提上了日程。“有一笔可观的资金，在任何地方都可以过得非常好”，这是 Casper 的设想。他没有找中介，自己发了篇卖房笔记，希望可以随缘卖给爱惜它的人。Casper 在欧洲留过学，毕业后曾经在法国实习过一段时间，他喜欢那里松弛的状态，人们会坐在公园看书。他想过几年转行做木工，“至少那边职业歧视少点。如果我从学徒做起，别人可能会觉得你快四十了，怎么去做这个？”辞职之后，他先去报了一个木工课程，学了几个月。接着和妻子到法国旅居，考察。小半年之后，已经有了比较成型的计划：妻子先在法国小城 Avignon 开一家酒吧，这里的小酒吧市场很好，成本大概需要人民币一百多万。他在和巴黎一家咨询行业的甲方公司沟通职位中，以期拿到工签。相比之前，工作强度和难度并不高，工资大约打七折。这样两三年之后，他们会在 Avignon 买房，他去做酒保或木工。他们准备买房龄在十到二十年的小公寓，既保留了熟悉、舒适的氛围，又兼顾了实用性和便利度，“我们还是偏爱老旧的地方。”今年九月，Casper 和妻子回到上海，平均每周接待一位来看房的人。巧的是，楼上的邻居也在卖房，是一对老夫妻，准备移居加拿大。“我也挺舍不得的，但人活得开心最重要。如果不开心，所有事情都没有意义了。”自从去年辞职后，我的生活变得随心所欲，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。”他们在法国的房东是个老奶奶，每天看书，研究花艺，种水果，虽然学历不高，但是很有文化涵养，年事已高依然保持优雅。Casper 觉得，这才是自己理想中老去的样子。这栋房子依然在等待它的下一任主人。来看房的人大多保持着对老房子的情感，但最终成交依然需要等待和耐心。“不过，”Casper 说，“最大的问题或许还是，大家手头的资金不宽裕了。”图片由受访者提供采访/撰文：雨珂 贝拉 编辑：贝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