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平原：在中山公园中，回望百年中国政治风云

我虽非园林或博物馆学专家，却有幸出席“全国中山公园保护与传承座谈会”并作主旨演讲。这源于我担任中山大学北京校友会会长，中大北京校友会每年都会派代表前往北京中山公园的中山堂献花，以纪念孙中山先生。

如何借纪念先贤来凝聚通识、提振信心，古今中外皆有不同的方式。对于当下的中国人来说，中山路、中山铜像、中山公园、中山纪念堂（馆）等都是纪念孙中山的重要场所。

我认为，以公园的形式纪念孙中山，汕头中山公园或许可称开先河。1925年，东征军进入汕头市，周恩来提议并由市民大会决议，将筹建的“中央公园”命名为“中山公园”。

1927-1936年是民国政府的“黄金十年”，城市建设方面，中山路的开辟以及中山公园的建设至关重要。据不完全统计，目前全国共有中山路187条，而这些中山路大多处于城市中心位置，十分繁华，堪称城市的名片。

但要说纪念色彩与传播效果，中山路其实不如中山公园。作为一种重要的城市景观，中山公园既有一般公园的绿化及休闲、娱乐等功能，也是百年中国政治风云的历史见证。各中山公园的兴衰起伏，受大的政治潮流影响，但也各有一本好念或难念的“经”。

梳理这些或命名、或改建、或新建的纪念公园，了解其来龙去脉，既是一种历史叙述，也是一种未来驰想。我想以北京、上海、荆州三座中山公园为例，探索纪念内涵及方式的多样性。

北京中山公园历史最为悠久且名气最大，其历史积淀深厚，被定为第三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。上海中山公园与荆州中山公园则代表另外两种倾向，前者建于1914年，与孙中山没有直接关联，后者纳入诸多本地先贤，一并加以纪念与表彰。

始建于1905年、1928年正式命名的天津中山公园，孙中山本人曾两次莅临并演讲，很多民国重要人物在此活动，也发生过不少重要历史事件，现为天津市文物保护单位。

始建于1910年的武汉中山公园，原是私家花园，1927年收归国有，1928年更名为中山公园，建有“总理纪念堂”等，目前是国家重点公园。我更想说的是我家乡广东潮州名气很小的饶平中山公园。

此公园建于1934年，专为纪念孙中山领导的丁未起义。此公园中的黄冈丁未革命纪念亭很有特点，不是高高耸立，而是铺展开来，仿佛大幕仍未落下，还能听见当年的枪炮声与呐喊声。

各地中山公园，偶有保留或曾存在孔庙的，如浙江嘉兴桐乡的崇福中山公园，以及广东清远的连州中山公园，但二者没有衔接。

中山公园当然不宜直接承继孔庙，但借鉴其教育功能，我以为是可以做到的。比如江苏省江阴市的江阴中山公园是根据明清园林改建而成，2002年扩建后，变成综合城市休闲空间，学政历史文化区是全园的重心，它是在原江苏学政衙署遗址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，集遗址、广场、雕塑、古民居、雪浪湖为一体的文化休闲区”。

在我看来，各地中山公园的历史有长短、规模有大小、人员编制及经费预算有多寡，很难一概而论。但若想扩展成为城市文化名片，则最好能凸显丰富性与层次感，同时兼及休闲、审美与教育，而不仅仅是纪念。